第六章

第六章
　　沈若英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炒鱿鱼。
　　只因为几天下来，郑佩蓁一直传真黑函到她的公司，说她是狐狸精，勾引别人的男朋友，甚至还在公司外面张贴传单和海报。
　　「沈小姐，你在外的不当行为已经替公司带来了非常糟糕的负面形象，要是再不赶快解决这件事情的话，搞不好连杂志或电视台都会来关心这件事……」孔经理一脸严肃地望着沈若英。「这关乎我们公司的名声。公司昨天已经开会决定了你的惩处方式──沈小姐，我们只能请你离开公司，请你立刻收拾私人物品，交接的事情我会交代冯小姐办理的。」「经理，你的意思是公司要……解雇我？」沈若英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话。这几天她已经被那些传单给搞疯了，没想到公司竟然还要开除她？
　　「可是我并没有抢别人的男朋友啊！经理，如果你只是因为看到那些黑函就决定解雇我，对我来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？」「沈小姐，也许你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，但这几天我们的学员不断地关切门口张贴的传单，对我们公司的形象造成很大的影响。我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了，要你快点解决这件事情，可是那位小姐还是每天到公司来撒野……上层主管决定要在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之前，赶快想办法解决。」孔经理翻阅着手中的活页夹，一脸慷慨地对沈若英说：「沈小姐，公司对你已经很慷慨了。通常这种有损公司名声的员工，我们都是直接开除的，但是因为你过去工作表现不错，所以公司发给你三个月的资遗费……请去收拾你的私人物品吧！」沈若英呆坐在孔经理的办公桌前。「经理，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？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工作……」「很抱歉，这是上头的决定。」孔经理站起身来，表明不想再跟沈若英多作解释。
　　要怪就怪沈若英惹到不能惹的大人物！从上层传出的小道消息指出，有重要的人物直接来「关切」，希望让沈若英在这间公司待不下去。
　　当然这种事他不会告诉沈若英，因为他只是负责执行上层的决定而已。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，他根本插不上手，也没那么多同情心可以用在沈若英身上。
　　沈若英无奈地起身，回到外头的行政柜台。
　　「若英，你怎么啦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？是不是又被经理削了一顿？你那个」好朋友「还真狠耶！居然连楼下的骑楼还有大楼的楼梯间、电梯都贴上诽谤你的传单，那个女人的报复心真是有够恐怖……」冯小朋扬起手在沈若英面前来回挥动，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。「若英，你还好吗？」「小朋，」沈若英的五官瞬间因哭泣而扭曲成一团。「我被公司炒鱿鱼了……」沈若英突然间放声大哭，令冯小朋措手不及，只能抱住她，轻拍她的背脊，不断地低声安慰她。
　　「若英，你先别哭……公司为什么炒你鱿鱼？就因为那些黑函吗？」「嗯！」沈若英无措地点头，委屈的泪水直落。
　　「他们为什么要……这样对我？我没有抢她的男朋友啊！我不是狐狸精……「这份工作是她唯一的收入，现在突然没有工作了，要她怎么接受这样的打击？
　　「这件事难道没有别的解决方式了吗？公司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解雇你呢？」「经理刚刚跟我说，公司是以素行不良、不适用的原因把我解雇，还给我三个月的资遣费……」「天啊！怎么会这样？」冯小朋不敢置信地偷瞄向经理办公室的方向，刚好看到孔经理推开门走出来。
　　「冯小姐，请你去做你分内的工作。沈小姐，麻烦你收拾好个人物品后马上离开公司，离职的手续和相关的文件，我会请人事部的周小姐替你办妥的。」现在是上班时间，虽然没有客人进来询问课程，冯小朋还是有一些行政工作等着处理。她什么也不能帮沈若英，只能狠狠地瞪着孔经理。
　　「看什么？冯小姐，顾好你自己的工作吧！」孔经理吼了冯小朋一声，砰地一声甩上了经理室的大门。
　　沈若英只好抹干脸上的泪水，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休息室收拾个人物品。在离开之前，她依依不舍地握着冯小朋的手说：「小朋，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。」「你不要这么说啦！若英，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？你那个好朋友怎么这么小心眼，非要把你逼到这个地步？」冯小朋不知该如何安慰沈若英，只好骂那个恶毒的女人来出气。「她真的很糟糕耶！像她这种人，早点认清她的真面目也好……」「我走了……小朋，再见。」沈若英拎着自己的物品，失魂落魄地离开工作了两年多的语文中心。
　　这是她第一次深刻地体验到「天有不测风云」这句话的含意。突然间，一份好好的工作就这样没有了，而且她还无法大声抗议……她的确没有抢郑佩蓁的男朋友啊！是他们已经分手了，她才决定要跟连启弘在一起的……虽然时间点有点不明确，但是她真的没有抢她的男朋友啊！
　　只是，她现在真的跟连启弘在一起，那些委屈的呐喊，别人根本不会相信吧？
　　漫无目的地走在早上十点多的街道上，这条布满办公大楼的街道冷清清地，彷佛在嘲笑她的失业……不知不觉地，沈若英走到第一次与连启弘相遇的那间麦当劳。她习惯地点了有着漂亮蓝色包装的麦香鱼套餐，趴在玻璃窗边的高脚椅座位上，无声地哭泣着。
　　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呢？突然间遇到这样的挫折，她感觉好伤心、好难过，但是，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振作起来才行。
　　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，她不应该被这种小小的事情给击倒；而且因为这件事，让她看清了郑佩蓁的真面目。原本她以为她们还有机会继续当朋友的，没想到她竟然做得这么决绝……就像冯小朋刚刚讲的，早点认清郑佩蓁的真面目，对她来讲也是一件好事……因为预定的拍摄工作尚未完成，可能会延迟一个多小时，所以连启弘打电话给沈若英，准她今晚留在语文中心多旁听一堂英文课。
　　然而沈若英的手机怎么打都打不通，连启弘留完言之后，有点不放心地又拨了一通电话到公司找她。
　　刚好是冯小朋接的电话，她很不客气地劈头就对连启弘开骂。连启弘这才知道沈若英因为他而丢了工作，也知道了郑佩蓁一连串恐怖的行为。
　　乖乖被冯小朋骂完之后，连启弘又拨了一次沈若英的手机，可仍是转进语音信箱。他没有时间再打电话，只好留言给沈若英，要她今天晚上一定要和他见面。
　　忙完今天预定的拍摄工作后，连启弘拒绝了虹明学长与一干女模特儿的晚餐邀约，急急忙忙地离开拍摄地点，驱车赶往沈若英的家。
　　在车上他不断地拨着沈若英的手机号码，但是都没有人接听。由于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联络到她，他只好直接去按她家的门铃。
　　他曾听沈若英提过，她家里父母亲健在，还有两个在外地念大学的弟弟。
　　她还没有向家人提过他，所以今晚他的拜访可以说是相当冒昧。
　　连启弘站在对讲机前，按下沈若英家的电铃。「你好，请问若英在吗？」「你哪位？」沈父盯着对讲机里的陌生面孔，防卫心极强地盘问。
　　「我是若英的朋友，请问她在家吗？我打她的手机都找不到人，但是又有急事要找她……」沈父还想继续盘问，突然间就被沉母给撞开了。「老头子，你还不快点请人家进来！搞不好他是咱们若英的男朋友。」沉母笑咪咪地瞧着对讲机里的俊帅男子，按下楼下大门的开关。「你是若英的朋友啊？先上来再说吧！」连启弘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，来到沈若英家的门口。「伯父、伯母，你们好。若英在家吗？」沉家两老看到连启弘的反应天差地别──一看就知道很顽固的沈父睁着大眼一直瞪着他，而遗传给沈若英柔美脸庞和神韵的沉母则是笑咪咪地拉着他的手。
　　「小伙子，你是不是我们家若英的男朋友啊？若英那个闷孩子，交了男朋友也不跟我们讲……老头子你快看看，这小伙子长得很帅呢！我们家若英还真会挑啊！」「老太婆，人家什么都还没讲，就你一个人在那里穷开心。」一脸严肃的沈父直瞪着连启弘。「小子，你跟我们家若英到底是什么关系？是单纯的朋友吗？
　　还是男女朋友？」
　　「伯父、伯母，我是若英的男朋友，我叫连启弘，你们好。」连启弘也不避讳地承认。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她。「若英在家吗？我有急事要找她。」「我们家丫头不在……都过了下班时间，她还没有回家。」听到连启弘承认自己是女儿的男朋友，沈父更加仔细地打量着他。「小子，你做什么工作的？哪儿人啊？」「老头子，你不要像盘问犯人一样啦！」沈母连忙将女儿的帅男友请进客厅里坐下来。「启弘，你先坐坐，别拘束啊！沈妈妈给你倒杯冰水解解渴。」沉母招呼完，忙将沈父拉进厨房里去。「老头子，注意一下你的态度！这可是第一次有男人上家里找咱们女儿，你别把人家吓跑了！」沉母端着一杯冰水回到客厅，趁着闲聊的时候开始旁敲侧击有关连启弘的一切事情。
　　对于沉母一长串的问题，连启弘都一一有礼貌地回答，但他的内心却是万分着急。沈若英今天被解雇了，想必沉家两老还不知情，而她到现在都还没回家，到底会跑到哪儿去了呢？
　　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，也不知道她会到哪里去疗伤？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待在沉家等她回来了。
　　沉家两老一搭一唱地问清楚了连启弘的身世，并且暗中观察他的谈吐与人品，最后，沉母终于放下心来了。
　　她那个女儿大概是上辈子烧了好香，这辈子才能遇见像连启弘条件这么好的男人。如果他们俩能有好的结果，她和老伴就不用再替她操心了！
　　三人在客厅里聊呀聊，直到晚间九点多，沈若英才回来。
　　她放任自己在外头流浪了一天，什么都不去想。
　　离开麦当劳后，她随便搭上一辆公车，一路坐到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，想下车的时候就下车，到处逛一逛，走累了再跳上另外一辆公车，就这样流浪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。
　　直到她肚子饿极了，公车绕了一圈刚好回到她熟悉的地方，她这才回家。
　　「启弘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」看到连启弘出现在自己家的客厅里，父母还和他有说有笑地，沈若英惊讶地张大了嘴。
　　「若英，你也真是的，怎么不早点把男朋友带回来介绍给爸妈认识？」沉母责备地望着女儿。像连启弘条件这么好的男人，能早一点儿捉住就要赶快将他紧紧捉在身边，免得被别的女人抢去了。
　　「妈……」母亲眼神里的责备，沈若英当然知道是什么含意。
　　她跟连启弘正式交往还不到一个月，妈妈已经把他当女婿看了！可见妈妈有多满意他。唉……「若英，我们聊聊好吗？」连启弘捉住沈若英的手，暗示她找个地方两个人单独聊一聊。「我今天打过电话到你工作的地方去，你……还好吗？」「你已经知道了？」沈若英再度惊讶地望着连启弘。
　　「你们小俩口是不是有什么事啊？」
　　沉母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，感觉自己被他们排除在外，不甘寂寞地凑上去想听他们在讲什么。
　　「老太婆，你别去打扰人家。」
　　现在就连一向挑剔的沈父都挺中意眼前这个昂挺的小伙子。这个不是由女儿主动带回来，反而是自动找上门来的男人，在他眼里算是合格了！
　　「爸、妈，我们有事情要谈，出去一下，晚一点再回来。」沈若英还没有心理准备让爸妈知道她被解雇的事情，暂时还是隐瞒他们一下好了。
　　「伯父、伯母，晚一点我会送若英回来的。」
　　连启弘跟沈若英虽然已经发生了亲密关系，但是有一件事他们非常遵守，那就是连启弘每天都会送沈若英回家，她从来不在外头过夜的。
　　「好、好，你们年轻人去玩吧！启弘，记得要安全把我们家若英给送回来啊！」「我会的。伯父、伯母，我们出去了。」连启弘拉起沈若英的手，将她带离沉家。
　　连启弘和沈若英就近在附近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坊，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。
　　「若英，你一定还没吃晚餐吧？来，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。」连启弘体贴地替沈若英拆开了卫生筷，并将一盘煎得又焦又香的萝卜糕推到她面前。
　　「谢谢。」沈若英真的饿了。在外头流浪了那么久，她连晚餐都没吃。
　　「对不起，若英，我真的没想到郑佩蓁竟然会这么做……我听你同事说，你被公司解雇了？怎么会这样子呢？公司有权利这样做吗？是不是郑佩蓁利用她父亲的关系对语言中心施加压力，公司才会逼你走？」「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。我今天一去上班，就被经理叫到办公室里聆听判决……总之，事情就是这个样子，公司给了我三个月的遣散费，我收拾好东西就走人了。」沈若英叹了口气。「看来，佩蓁永远不可能原谅我了。」「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恶了！我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既清纯又可人？」连启弘想起初次跟郑佩蓁见面的感觉──她的双重性格未免也掩饰得太好了。
　　「唉！」早已身受其害多年的沈若英，并不是那种爱在背后讲人坏话的女孩。
　　她什么也没多说，反而还有点自责。
　　虽然她并不像郑佩蓁指控的，是故意抢她男朋友的狐狸精，但现在她的确跟连启弘在交往……这混乱的一切，该如何向她的父母解释呢？还有，她连工作也没了，这一点更是对他们难以交代啊！
　　「若英，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，我介绍你到我大哥的证券公司去工作好了，我会请我大哥空出个职位给你。」连启弘提出一个建议，「你是念财经的，又有语文能力，只要去考个执照，应该可以胜任证券公司的工作。」沉若英气闷地瞪了连启弘一眼。他们有钱人很喜欢搞这种把戏耶！什么叫空出个职位给她？是要她到新环境之后更难做人是不是？
　　这种走后门的求职方法，她才不屑咧！
　　「不用了，工作没了就再找一个嘛！我才没那么容易被这种挫折打倒哩！」连启弘仔细想想也对，他巴不得跟家里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，要是回去求大哥的话，搞不好还会被威胁呢！
　　还好沈若英非常有骨气，他就喜欢这种不爱攀权附势的性子──她果然连个性都跟他很合呢！
　　「若英，我会在你身旁支持你的。」连启弘为自己刚刚的烂提议向沈若英道歉。
　　「启弘，工作的事情就算了，我不会跟佩蓁计较的，因为我知道她是真的很生气，她一向受不了看上眼的东西被别人抢走。」沈若英面露忧愁地说：「你想，她接下来会不会做出更恐怖的报复行为？」「别怕，我会陪在你身边的。」连启弘紧紧握住沈若英的手。「不管她怎么做，都只会让我更讨厌她而已。我已经不可能回到她身边了，她再继续报复有什么意思呢？」「嗯！有你陪着我就好。」
　　有连启弘这句话，沈若英就心满意足了。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，只要她爱的人站在她这边，她就有力量可以支撑下去，不怕任何风浪。